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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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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來,那聲響正是寒碧潭冰破。按說此時,翠駝嶺並未完全入春,且如今是夜間,為何會出了這般大的動靜?若是厲荷曉得了原委,必然要將“柳念慈”這三個字在唇齒之間嚼個稀巴爛。原來,柳臣安同南都拼酒力,南都後來耍了個心眼兒,將鏡湖中的水悄悄兒引到自己杯中。他這般一來,自然是千杯不醉,可柳臣安哪裏曉得,一杯杯灌下去的盡是醇濃的葉子酒,醉的躺在竹筏上直哼哼。加之九商一直在側默默出神,便未曾看管到他。偏生他同這鏡湖怕是有孽緣,頭一回飲酒時摔了下去,這一回便直接從竹筏上滾將進去。

柳臣安本飲了酒,體內燥熱,加之這冰寒刺骨的湖水一激,不自覺地運起昆侖聚頂的法門來。這一下,九商同南都還不曾反應過來,他早已沈入湖底。這般經歷對他而言並非頭一回,幹脆便在湖底四處走動,想借此散散心裏的燥氣。他不知不覺,便自鏡湖走入了寒碧潭,忽覺壓力比鏡湖中大了許些,心生頑意,便在湖底猛地發了一回力。此時他身上依然有了不淺的功底,加之南都為他日日調養,早已今非昔比。這力道莫說是破開潭水上的冰層,便是劈開山石也不是甚麽難事,於是便有了那壞了厲荷好事的一聲巨響。

九商本以為柳臣安很快就能浮出水面,可是遲遲不見動靜,不由得慌了神,忙去推半醉的南都道:“南兄,柳小郎落水這般久還不見他出來,只怕是在水底被困住了吧?”

南都懶洋洋道:“他根本不在這湖裏。”話畢,便翻轉了個身,竟是打算以筏為塌了。九商無法,亦覺著南都滿口醉言,只得取出避水珠,咬咬牙朝湖中投去。

這湖底一片寧靜,九商忽然覺著自己放佛回到了頭一回被厲荷追殺的那夜,那時自己同明之二人便是這般躲入水中,相擁立於湖底。避水珠被二人緊緊貼在掌中,變得那般透亮,放佛能教人瞧見裏面一絲絲若有若無的絮兒。鏡湖裏的水,以前九商也用手試過,寒冷刺骨。可是如今因了避水珠的緣故,放佛倒帶了些暖意。九商朦朧中,放佛透過湖泊瞧見了山野、坡地同一幢小小的閣樓。南都住的不是一間竹屋麽?這閣樓……九商猛然醒悟過來,這裏是自己的芙蓉莊罷!

難道自己方才在這鏡湖裏想到了芙蓉莊中的湖泊,因而才能換身進去?還是自己在水下的幻覺呢?九商心頭無數個念頭劃過,真想立刻浮上水面去瞧個究竟。只是想到柳臣安還在湖底生死不明,九商咬咬牙,告訴自己這是在鏡湖裏,果然湖面上隱隱綽綽能瞧見他們方才坐的竹筏。九商握緊掌中的避水珠,猛力沈了下去。

南都原是有些清醒的,想到九商能顧著柳臣安的安危,心中倒是有些寬慰。這些日子來,他卻也十分欣賞這個雖然練著“昆侖聚頂”、卻動不動就面紅耳赤的小郎君。他瞧柳臣安一片癡心,轉而想到當年的阿琛,自是十分傷心。可他又一想,九商的夫君如今生死不明——倘若那人已然遭遇不測,柳小郎同九娘結為連理,也倒不辜負柳小郎的拳拳心意。故而他明知柳臣安已然在鏡湖底下躍到了寒碧潭一側,卻答得十分含糊,為的就是瞧瞧柳臣安在九商心中有多少分量。他自那日替九商梳妝,便曉得她有一樣避水的寶貝,故而也放心她這般潛下湖去。

九商在湖底細細地尋著,只見湖底一片茫茫乳色細沙,潔凈地連大些兒的石子都不曾見,哪裏有柳臣安的蹤影?她心中不禁疑惑起來,想到南都那句話,越發覺得這湖底下有蹊蹺。她握著避水珠轉了個身,便瞧見眼前一線微微的亮光,索性朝那裏走去。

不過越過一個小小的洞口,便覺得不是一處。九商暗自想到,這水不是在底下相連著麽,為甚麽這邊教人覺著更冷些,更翠些?忽又覺得頭頂又些亮光,便循著奮力向上劃去。她甫一露出水面,便瞧見渾身濕嗒嗒的柳臣安目瞪口呆地瞧著自己。

柳臣安破開了冰層,只覺得渾身暖洋洋,放佛經脈都在象形火上烤過一番。他正運功蒸幹衣袍,卻瞧見心愛的九娘子淩波微步,裙裳飄搖,宛若湖中仙子一般緩緩自方才自己躍出水面的地方升了上來,不禁揉揉眼,喃喃道:“今日我是做夢了?”

九商躍上岸來,瞧見他這般癡傻的模樣,先是寬了心,隨後臉一板道:“柳小郎,你這可是第二回貪酒了。”

他二人交談,都不曾料到這附近還有一雙耳朵。厲荷本是過來探察一番出了什麽事,卻瞧見一對青年男女在湖邊,便轉身躲在一塊山石之後。她藏好身形,遠遠地瞧見九商同柳臣安,已然十分驚詫。九商背對著她,但是柳臣安的一臉癡情全落在了她眼中,教她瞧得目瞪口呆。那不是自己在靈毓山外救下的傻念慈麽?怎地和那小狐貍這般親熱?這……可憐自己的雲郎還念著這狐貍精!

厲荷本是心頭火起,後來轉念一想,若是教雲郎瞧見了這般模樣,豈不是能斷了對那小狐貍的想頭?她抿唇一笑,悄悄地隱了身形,往山洞處疾馳而去。

九商本想尋到了柳臣安便回去,可禁不住柳臣安央求道:“九娘子,你自進了翠駝嶺,從來不曾欣賞過此處風景。如今南兄將你雙眼治好,且咱們在這嶺上的時日也不多了,為甚不趁著今夜多瞧幾眼?”柳臣安借著殘餘的一點點酒意蒙臉,指向天邊一輪月道:“以前在青淮莊上,我也曾常到湖邊坐著,瞧著那輪月亮,倒真真是有些思鄉了。古人有雲,千裏共嬋娟,不曉得我阿娘同大哥是否也在瞧著……”

九商聽得他的話中大有悲愴之意,想到他初初離開青淮莊,全因自己之故,心中倒多了些愧疚,便順著他的意思在湖邊坐下道:“柳小郎,令母同令兄定然十分思念你。”她微微一頓,小聲道:“如今柳小郎也有自保之力——也許更強些,為甚不出了靈毓山回青淮莊呢?你非山中人,也不曾得罪過各山嶺上的頭面人物,想來下山的禁制不難破開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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